经济开发区是指在地理上划定的区域，政府通过财政和监管激励措施以及基础设施支持和促进工业活动的发展。一系列研究表明，经济开发区通过吸引投资和产生聚集经济（即企业和人口相互靠近时产生的效益）从而成为目标地区的增长引擎（相关研究综述见Austin et al. 2018, Neumark and Simpson 2015）。

经济开发区会对特定地区的就业市场产生直接影响（The Economist 2015），但其对当地人力资本投资的影响却很少被研究。有关贸易和发展经济学的文献表明，经济特区对人力资本投资可能会产生不同的影响，这取决于它们所促进的产业类型。例如，Atkin（2016）发现墨西哥出口制造业的增长与教育程度的下降有关。然而，Oster  and Steinberg（2013 ）发现在印度，IT 行业的就业增长提高了当地入学率。在最新的研究中，复旦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吴建峰老师和其两位合作者，北京大学的陆方文老师和中央财经大学的孙伟增老师，以中国国家级和省级经济开发区为例，研究了这些开发区是否因为吸引产业的技术类型不同对当地的教育程度产生不同影响（Lu  et al. 2023 ）。

经济开发区在中国

1959年爱尔兰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现代开发区。在 20 世纪 80 年代，中国接受了这一理念，在不同城市兴建经济开发区以引进现代技术、进行改革试点和推动出口增长。到 2010 年，中国已经建立国家和省级层面经济开发区1600多个。根据图 1 ，自1980年开始，中国兴建的经济开发区的数量不断增加，尤其是省级开发区增加迅速。尽管基础设施投资相关的成本很高，税收也有损失，但经济开发区中国对城市经济的贡献巨大。譬如说，1980 年至 1984 年间，第一批设立国家级经济特区的城市实现了显著的经济增长，深圳的 GDP 年增长率为 58%，珠海为 32%，厦门为 13%，汕头为 9%（Zeng，2015 年）。在吴建峰老师和其合作者的另一项研究中，他们利用微观企业数据发现经济开发区能够在园区内形成集聚经济，不光提升区内企业的生产率水平，也有助于区外企业生产率水平的提升，证实了经济开发区的溢出效应（Zheng et al. 2017）。

除了数量多外，在中国，不同开发区吸引的产业类型也不相同。例如，为了促进科技创新和高科技产业化，中国设立了以技术为导向的经济特区，包括经济技术开发区（ETDZ）和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HIDZ）。与此同时，中国还建立了许多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开发区，包括出口加工区（EPZ）等，其主要吸引出口型的劳动密集产业。

图1. The trends in the number of SEZs, 1980–2009

经济开发区对当地高中入学率的影响

利用经济开发区的地理编码数据和人口普查信息，吴老师和其合作者研究了过去 30 多年里中国兴建的国家级和省级经济开发区如何影响县/区一级的高中入学率（Lu  et al. 2023 ）。在中国，学生是否就读高中是一项重要的人力投资决策，因为在法律上他们没有就读的义务，他们可以选择工作。

Lu et al. (2023) 利用经济开发区成立时间在县级层面之间的差异，比较了经济开发区成立后开发区县和开发区县的受影响人群（15岁学生）的高中入学率。该研究发现经济开发区对当地高中入学率有积极影响。根据他们的估算，经济开发区的成立使受影响人群的高中入学率提高了约3.1个百分点。

与此同时，他们发现经济开发区的影响因其类型而异：技术导向型经济开发区提高高中入学率，出口导向型经济开发区的作用则相反。图 2 显示了不同类型的经济特区在建立前后对当地高中入学率影响的估计系数：（a）显示技术型经济特区的影响呈明显上升趋势；而在面板（b）中，出口型经济开发区的影响系数呈现快速下降。

图2. Event studies: The effects of different types of SEZs on high school enrollment rates at age 15

异质性效应的解释

经济开发区影响教育投资有两种主要机制：一类型机制基于教育为消费品理论，另一种机制则基于教育为投资的理论（Becker 1964）。在前一种机制中，家庭从教育消费中获益，因此家庭收入的增加将使提高教育消费。在后一种理论中，一个人对教育的选择取决于长期教育收益与短期成本之间的权衡。在这两种理论框架下，经济开发区有三种可能渠道会影响教育选择：1) 增加收入；2) 提供就业机会；3) 创造工资溢价（即学校教育带来的回报）。

Lu et al. (2023) 分析表明，经济开发区内新增的需要高中水平的工作机会显著提高当地高中入学率，而开发区内新增的仅需要初中或初中以下教育的工作机会则显著降低高中入学率。除了新增工作机会，开发区内需要高中教育水平的已有工作岗位也与会增加当地高中入学率，不过影响较小。上述发现证实了“提供就业机会”渠道。

该研究还发现，经济开发区内需要高中教育水平的岗位的工资溢价越高，本地高中入学率越高，而需要初中及以下学历的工作岗位的工资溢价则作用相反。这一发现证实了“创造工资溢价”渠道。

此外，他们还发现，收入渠道只能解释很小一部分的开发区效应。

根据他们的实证分析，经济特区对教育的总体影响取决于“提供就业机会”和“创造工资溢价”两种机制的相对大小。

政策涵义

根据Lu et al. (2023)，中国的经济开发区对当地的人力资本发展非常重要。经济开发区对当地高中入学率的正效应表明，经济开发区可以通过增加人力资本来产生长期经济收益。当然，这种效应取决于不同开发区吸引的产业类型。如果开发区里主要提供初中及以下的就业机会，且工资溢价较高，则不利于教育资本的积累。为了减轻这种负面影响，政府可以考虑为就读高中的学生提供财政支持，或增加招聘初中及以下教育水平毕业生的成本。